樂透移民記錄

Hi, 大家好：

既然大家看在十萬美元的份上討論熱烈，那我的第一篇回應就回這裡吧

若說我這一年來對資料庫承包案有什麼新的體會，那就是 ----「它」是一項表演藝術, 同時也可能涉入客戶公司內部的政治鬥爭中 (只要客戶公司規模稍大一點)。

記得多年以前，我曾經跟施先生提到有個朋友想以十幾萬「台幣」為代價托我寫一套進銷存系統 (實際金額我也忘了)，施先生聽了後只是笑笑，勸我打消這個念頭：「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別碰進銷存系統」。當年我的想法跟好友 Eagle 很像，覺得挑戰不大，所有的問題都有隨手可及的工具可解決。雖然我不懂施先生勸我打消念頭的理由，但還是推掉了這個案子 (一方面可能也是因為我懶吧)。

多年以後，雖說依舊不清楚施先生當年勸我打消念頭的理由，但起碼現在「表演藝術」與「政治鬥爭」這兩個理由就夠令我覺得頭皮發麻了。

撇開技術層面問題不說，以表演藝術的角度來看，觀眾的程度與立場就是表演者最大的考驗。試想，我家從小就是看歌仔戲長大的家庭，請來唱京劇的表演者來唱戲，對觀眾與表演者都算是折磨吧 (想當然爾，請歌仔戲班去北京唱台語，恐怕也會蠻慘的)。跟大老闆談過幾句後，就瞭解到大老闆不懂IT，對倉庫運作細節上諸多會出紕漏的漏洞都認為只要有人看著點就行了(小評：就是怕「人」出錯和搞鬼，還要人去盯，真是夠了)。本想以「節省營運成本」與「避免漏失訂單與業績」的角度來解說新資料庫的益處，但想來大老闆也不會信我，想想就算了。其實去年我就曾跟二頭目稍微聊了兩句，我說顯然大老闆覺得當務之急是擴展業務而非更新軟硬體系統，他則回應「嗯」, 所以我就沒繼續問了。現在在公司待過半年後, 發現很多事走到哪裡都一樣, 平常有事公司裡各單位就很習慣互相推諉塞責了，在這種環境下為他們寫資料庫系統，不會腹背受敵才怪。老闆只看到眼前系統轉換的成本，選擇忍受系統不轉換的更大成本。主事者怕系統轉換過程出紕漏丟官，自然也就「得過且過」為上策。只有像我這樣不知死活的六月寒鴉才會淌這種渾水。三人成虎，前車可鑑。

而且我猜這是很多華人公司的通病(只是我目前待的這家也不例外罷了)，這邊有朋友在知名 A 公司工作，也說 A 公司內部到現在依舊在用一套DOS時代的進銷存系統。系統反應慢不說，還得一個小組的人負責資料庫內容的完整性，歷任CIO都選擇不去碰這個地雷(小評：比自己任期還長的專案, 「不要出包」比「有所貢獻」來得重要)。

不過老婆六月就要生小孩了，所以我這隻六月寒鴉對十萬美元 (之前別家廠商出的價還遠高於此呢) 還真的是有點心動 (開始有個聲音在腦袋裡鼓吹我：這是一項不錯的工作經驗可寫在履歷表裡、可養活老婆小孩、而且公司的業務量不大趁假日進行離線式系統轉換也就搞定了、可以請好友 Eagle 幫忙技術問題、找朋友負責公關(表演藝術與政治斡旋)...)。但很難得的是, 老婆竟然很理智的跟我說, 不要接...。令我好感動...。

一般而言, 夫妻就算再恩愛, 也很難興趣、專長、見解一致。像我的許多好朋友的老婆, 大多不大看得起自己的老公, 總覺得自己的老公什麼都不懂 (其實他們的老公在其他同事的眼中都是超級的天才與鬼才, 博學又能幹)。這陣子老婆跟我待在同一家倉庫, 我工作上的努力與難處, 老婆也親身體驗過了。我說經理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都做不到的事, 我也做不到 (例如要求下屬不要太混, 滿口敷衍塞責, 留下來加班趕工 (尤其是星期五晚上)), 現在老婆親自出馬叫他們做事, 就瞭解到這真的不是我不做, 而是我做不到 (我還不想為這種事情在這種薪水程度下在美國被告)

這陣子要決定4月底之前離職, 我也不斷跟老婆溝通, 說妳應該看得出來, 我並不是好吃懶做的男人, 事實在我在公司做事比我的下屬還努力, 勞心兼勞力。 想說以德服人, 應該就能如老夫子所說的風行草偃吧 (事實上我之前沒真信這句話 現在更證明這句話的確不可信), 結果他們做什麼事都出包, 事事要我去擦屁股善後, 結果他們還是嫌我都把「輕鬆」的工作搶去做了, 而且我還把「不輕鬆」的工作搶去做了以賺取高薪, 真是夠了 (不過想想, 他們的心態若不是這麼"古怪"的話, 早就應有更好的工作去處了吧) 。一想到經理休假兩個禮拜, 我就覺得屆時我會心力交瘁吧。果不其然, 經理下下禮拜才會回來的消息一傳開, 這些人就全都指揮不動了。

星期二看局勢不行, 老婆打電話給經理, 經理說, 那我們就不要再管他們了, 有事就請公司裡的西班牙裔資深業務員來指揮他們。這兩天下來, 現在倉庫的運作, 雖然還是頗差, 不復我之前勞心勞力的效率, 但起碼算是有「正常」運作, 我眼不見為淨, 也樂得輕鬆 (希望這狀況可以持續到我離職)。

說到這裡, 我不禁想搖頭兩下, 許多華人公司在這邊依舊承襲著老家的做事想法, 但來到這裡, 其實是不大能這樣幹的。像我就記得老婆之前工作的那家 "不可說" ("你知道它是哪一家") 的 F 公司, 就常常在這邊出狀況, 然後出了狀況才要公司裡的一個二線白人主管出頭跟外面打圓場。至於我現在的倉庫, 我則覺得, 由於聘請的都是低薪的西班牙裔勞工, 倉庫主管也得是西班牙裔主管才能管得動。我承認我不夠德高望重, 而且沒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 而且他們都是一副 "難不成你能把我們全開除嗎" 的擺爛態度, 叫一聲只會動半下就摸魚去了, 而且摸魚還摸得蠻吵的。不過說到這裡, 我也不禁回想到之前倉庫裡也有幾個不錯的員工, 不過都一個個被開除或自己走了, 想來這還真是個結構性問題。

文末再偷渡一下我的感受: 由於我缺乏理紛治亂的領導統馭能力, 真的是早走早好。倉庫裡的實際庫存跟電腦帳面上從沒相符過 (每個環節都有問題與漏洞), 又要擔心同事搞鬼偷貨物 (就算沒偷貨物也夠嗆的了, 三天兩頭在掉貨物), 既然我沒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趁問題還沒纏上我之前儘早走才是上策。

風信子
ps.今天老婆懶得寫日誌, 所以這篇回應就獨立成今天的日誌啦